第三章 初识新疆

在乌鲁木齐县团委热烈欢迎仪式之后，我们二十多个志愿者，分别被县项目办分配到全县六个乡镇政府。

我被分配到永丰乡人民政府，同行的还有两个家住在乌鲁木齐市的女生志愿者，一个叫边晓蕊，一个叫田园。

不用猜想，便可预知两个乌鲁木齐本地的志愿者会给我即将而来的新疆之行带来无限便利。

乌鲁木齐项目办志愿者大多来自新疆和山东，其中来自新疆本地的志愿者多为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回族。

在这个几乎是北方人的队伍里，南方来的我身高体重很不占优势，第一次见面迫使我无形中产生了莫名的压力，但很快被他们的热情奔放与优美的民族舞蹈给融化了。

关于新疆人民的热情，我在新疆大学培训期间就领略到了。

到了服务单位，我们受到了乡政府领导的热忱接待与悉心关怀。

乡武装部郭冬东部长和政法委张舍成书记迎接的我们，给我们安排住宿，介绍乡里基本情况。

郝书记根据我们的专业与喜好安排工作。我被安排在安监站，主管民族宗教和安全生产工作，宗教工作是新疆极为慎重与特色的工作内容；细心谨慎的边晓蕊分在民政办，据说是整个政府最忙的站所；会计专业的田园，分配在农经站。我们三人对郝书记的安排都很满意。

郝书记，姓郝名筱，是我们乡的党委书记，是男权执政中为数不多的女书记，她也是我见过最有北方性格的北方人，为人热情坦诚，办事豪爽干脆，同时又不失女性的体贴入微。

我们安监站，除我之外，站长和马姐都是回族人。他们都是很善良很热情很好相处的人，对我极为照顾与关心，我享受着一个外乡人奉献者知识人从地域到人格到文化程度的优宠。

事实上，乡里的每个同事和领导都对我们三个志愿者爱护有加，尤其对我这外地来的儿子娃娃。

我们在乡里享受着很多志愿者无法想象的宠爱与自由，于是，我们从一座象牙塔跳到了另一座象牙塔。

原本在新疆这一年，只为自己修身，只为实现自己渴望远方、渴望西部的心声，但是他们的疼爱，让我强烈的想去为他们、为新疆做些什么。

我想，我所能做的，就是通过行走，把一个我所看到的新疆还原给内地，给我身边的人。

整个吐鲁番项目办，服务地分为吐鲁番地委、吐鲁番市、托克逊县、鄯善县。我的第三次分配-----鄯善县民宗委。

总算尘埃落定。

我的志愿者生活正式开始。

持续了几天的志愿工作之后，因为种种原因，自身的、环境的等等，接二连三的有志愿者单方面解除合约，退出了服务单位。

端茶送水、打扫卫生、打印文件、接收文件，一台电脑两部电影就是半天、一张报纸一杯茶又是半天，大同小异的志愿工作内容，被志愿者们笑称，“我们不是来服务西部的，是西部在服务我们”。

也有极小部分志愿者在服务单位受着非正常人的待遇，单位只谈工作，只谈奉献，不谈尊重，不谈人权。但终究是些烦琐的不推垮身体但推垮意志的非体力活。

我想，也许时代在变，服务的内容也变了。但不管怎样，我仍然愿意坚守下去。

回想早半个多世纪前，戈壁仍只是荒凉无边的戈壁，并没有成片绿洲的点缀。

最北边阿尔泰的戈壁滩上，白天，爷爷他们带着不足以填充肚子的玉米馍馍开荒造田，一阵风沙刮过，手上的玉米馍馍上全覆盖了一层免费佐料，玉米馍馍顷刻变成沙子馍馍。更多时候干农活累的连肚子饿了也不知道，大多数人忙完一天后，回到房里，就直接瘫在床上。而爷爷每晚都会利用这会时间，拖着疲惫的身子在他用墨水瓶制作的小油灯下坚持学习。

后来在爷爷他们的努力下，在当地建了第一所扫盲学校。

生活的绝对艰苦，令许多支边者受不了，绝望的他们便开始逃跑，但他们根本无处可逃，后面是带枪的追击者，前面是茫茫的戈壁滩，有的人以为可以穿过戈壁滩，结果等派的人抓到时，已经变成一具木乃伊。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用了五十多年。我没有理由不好好珍惜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幸福生活。

从新疆大学出发，到阿勒泰已是天黑。

夜深人静，躺在陌生的床上，望着墙上那张已泛黄的中国地图，心里暗生情绪。

也就是一周的时间，我怎么就走了这么远。广州到阿勒泰，在地图上的直线距离也有好几尺。

不知此刻，爸妈在干什么？也许老爸仍在忙他永远都忙不完的应酬，老妈又把三大姑四大姨邀请在家里边打麻将等老爸回家？“

我想，我是想他们了。

懊悔当初在车站我不该倔强的走，只留给他们我少不更事的背影，应该及时回头抱一下他们日渐瘦弱的身体，大胆的告诉他们，儿子已经长大了，可以一个人去远方，也懂得心疼他们了。

同时，我也为自己这几天的迅速蜕变，感到害怕与惶恐，害怕这不是真实的自己，仅因一时热血沸腾而不顾一切，惶恐我不太结实的肩膀根本担不起那么多的责任与期待。

所有的情绪，在看到我所服务的学校与学生后，全然凭空消失。

这是戈壁滩深处的一座小学。说是一座小学，可整个学校就只有一间教室，全校16个学生，四个一年级学生，十二个三年级学生，没有其他年级也没有与之相对应的学生。所谓师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代课教师。本地人且独自一人过日子的他，就带领着这16个学生学习、生活。由于没有年轻的教师愿意留在这，他就只能这样”无法无天“没有年龄的无限期的代课下去。

至于那唯一的一间教室，就在两天前，教室内壁还是千疮百孔，地面也是坑坑洼洼，黑板如地面一样坑洼的看不清粉笔所写的字。

这位慈祥的老先生，姓王，名广源，当他知道即将有位大学生志愿者来这学校教课时，他欣喜的掏出自己仅有的积蓄，连夜加工赶成现在这白的不均匀的墙壁，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还有一块崭新的刺得我双眼通红的黑板。

即使是戈壁滩，学校也没有操场，只有一小块活动的戈壁地，没有任何的体育器材和设施，比如一个篮球筐，更不用说篮球场。

我的到来让老先生欢喜的像个孩子，老泪纵横的直嘟哝，”孩子们有福了“。

我到学校时，正是孩子们的暑假，老先生为了欢迎我，也为了让我见见我的小学生们，把学校附近的学生们一个个的叫到校园里。

眼前五个孩子们的身上如戈壁的颜色一样，灰头土脸的穿着哥哥姐姐们改小的衣服。可能头一次见到生人，不肯叫”老师“，只是躲在老先生的身后，吸拉着鼻涕带着腼腆的笑，清澈的眼睛偷偷的瞅着这个被老先生神化的大学生。我收起平时的放荡不羁，只是一直保持微笑充满怜爱的看着这群戈壁滩上的孩子们，尽可能表现出人民教师该有的模样。

我的吃住被安排在老先生家。

虽然之前老先生就已知道这一安排，但眼前的他仍不知所措。

而我，被我所见的一切被所谓的生活被所谓的命运，冲击地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