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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程梓行,来自古时候如新疆一样,用来充军流放的广东。我来新疆的所有目的,只是为了看达坂城的姑娘。如果一年以后,让我带走一个辫子长,眼睛漂亮的达坂城姑娘,我是绝不贪心她的妹妹和百万钱财,当然,也有一词叫“多多益善”。
我在毫无准备、只怀抱一腔热血奔向达坂城姑娘的情形下,选择了支援新疆,做一名大学生志愿者。
广州----乌鲁木齐,起点到终点,从南到北。我特意选择乘坐火车诚心诚意去朝拜我的达坂城姑娘,却怎么也没想过会沦落到坐硬座。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是想要买什么票,随时都可以买到,就像飞机、动车票一样。我想大概是我在慢摇吧推灯换盏呼朋唤友之时,火车的各种卧票就被抢购一空。我的执拗,让母亲打消了预订机票的念头。
在手忙脚乱中、翻山越岭中仍不忘带上我的“把妹工具”-----吉他,还有我心爱的竹笛。
对于从不曾远离广州也未曾有过远离广州想法的我,无畏的亢奋持续到我进检票口。当我看到一张火车票横在我和父母之间,我被人群推入检票厅,父母被停在入站口,身后母亲带着哭声的叮嘱声、父亲坚毅的表情渐渐淹没在喧嚣的人群里,我分明感觉眼眶的湿润,双手紧紧的拽着行李,像是拽着救命稻草,低着头决绝的大步往前走,不让父母看见我不舍的表情。我知道身后有两双热切的眼睛注视着我前进的背影,就如同当年看着我小心翼翼迈出人生的第一步,唯恐有一丝差错。
终于走到了候车室的转角处,我知道身后的父母无论怎样挪动位置都不可能望到我。双脚再无勇气迈出一步,松开手中行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用手擦掉眼眶没有流下的泪,怔怔的望向入站口,搜索他们的背影。
在人山人海的车站,每天上演着多少悲欢离合,此时,我是这其中的一个。望着父母转身相互扶持蹒跚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他们正在苍老,眼泪湿了满脸。
对于志愿新疆这一行为,母亲从知道我有这想法开始,就坚决反对,频频上演苦肉计。我很能理解母亲的担忧和不舍,三代独苗的我,从小在他们营造的温室里成长,尤其,这几年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而父亲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力不从心,好不容易熬到我毕业,可我却丝毫不做停留的远走高飞。
我深知在工作中父亲有多需要我,孕育整个新疆之行,父亲的表态,就是一句话,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就回来。
也正因为父亲的不反对,我如愿以偿。朝拜达坂城姑娘,大概是我平生最坚持的一件事。最后的结果,也让我明白了,在孩子面前,父母永远都是弱者。
坐在开往新疆的火车上,离别之情、独自远行、再加上嘈杂拥挤的火车空间,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最低点,还有那么多未知的明天,在前方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为了平复茫然与不安的情绪,我提醒自己出发的目的,暗示自己,生活没想象中的沉重,这仅仅是一趟寻亲之旅。
戴上耳塞,听《达坂城的姑娘》。
火车到长沙站时,已是第二天的上午。我溜下车,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买点吃的,直到列车员催促上车的声音越来越没耐心,我才急忙跑上车,不到十米的过道,举步维艰,每一步几乎都是从别人脚背上踏着过,我背上的汗也早已湿透了衣服,踉踉跄跄的我在“对不起、对不起”的惶恐中终于坐上了自己的位置。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旁边的座位已换人了,让我惊喜的竟然是眼睛漂亮、长辫子的维族姑娘,太过激动的我,喋喋不休语无伦次的向她表达自己对达坂城姑娘的爱慕、好奇之情,正常人能想到的结果,就是让人心生厌烦。
在她礼貌性的微笑与满脸疲惫的表情中,自知之明的我停止了自己痴狂行为,但想到身旁坐着一位美丽的维族姑娘还是满怀欣喜的,之前的茫然与不安早已因维族姑娘的出现而抛到脑后。
火车载着我的欢喜继续前行,跨过长江、黄河,穿过黑夜,穿过白天,日日夜夜,我透过窗户浏览着途中不同的风景,应接不暇,眼花缭乱。
由于火车晚点,火车横跨整个甘肃省竟用了一个白天,而整个窗外几乎都是单调的寸草不生的荒土荒山,用“穷山恶水”形容绝不为过。
甘肃的印象,震撼了我的眼球,中国竟然有如此穷的地方,生活在这土地上的人用什么方式走出大山,他们又怎样去看世界了解世界,又怎样让自己不绝望的去生活?他们每天吃些什么?有电脑有宽带有手机吗?生命对于他们的意义又是什么?
想得越多,我越发的胆怯。胆怯这望不到尽头的贫穷,会不会随着火车的深入西行,愈加贫困愈加远离文明社会,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去面对?
当逃兵不是我处事的作风,退路也就在无形中被自己堵死了。
我从胆怯到自责到捶胸顿足。后悔没听母亲的话,原本一趟旅游就能实现的事,却硬生生逼着不浪漫的人去做浪漫的事。
我的心如黑夜一般灰暗。整夜我都没睡也睡不着,其实是不敢睡,灰暗的心仍抱着一丝侥幸,渴望用黑夜赐予我黑色的眼睛去寻找明日的光明。
身旁美丽的维族姑娘却像婴儿一样香甜的睡着了,发出微微的鼻息声。
我忍不住望了她一眼,此时的她,少了白天的冷若冰霜,多了份温婉柔情,我想睡梦中的她应该才是最真实的她,卸下了身上所有的防备。
想着想着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脑子里竟然奏响起《她在睡梦中》的旋律,我赶忙切断自己“邪恶”的大脑电源,怕打断这份美好。
但视线不自觉间就望向她和她的行李。睡梦中的她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在这车轨声伴随的深夜,在她疲惫的旅途中,有个男孩深情的守护着她。
从夜未央,到东方之既白,我知道这已是新疆境内,视野也从她身上转移到窗外,车外若隐若现着一大片乱石岗,相比荒土荒山,我内心似乎有些欣慰,至少这视野开阔,也无人烟,不压迫人的神经,最关键的是,没人烟,我就不会分配到这。
我看着东边的天空从黑到灰白到淡黄到橘黄到金黄再到血红,最后一个火红的蛋黄从地平线跳了出来。有生之年,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观察整个日出过程,不知怎样形容大自然的美,只是忍俊不禁的惊叹“哇,哇,乱石岗升起的日出好靓啊”。
我沉溺在像是自己一手托起的日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