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行者在疆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于绝大多数内地人而言，一直是透着神秘的，这种神秘来源于距离的遥远，来源于民族的多样及地域的辽阔。

神秘，便容易滋生想象与传闻。

无论是昔日金庸武侠小说里西域的鬼魅神功、配方复杂的毒药，还是今日一小撮东突恐怖分子秘密的民族分裂活动。这片占了全国六分之一、生活着49个民族的土地，与祖国命运休戚与共是毋庸置疑的。

新疆的地形如”疆“右边的字形，三山夹两盆，北边的阿尔泰山，南边的昆仑山，天山横在中间，以天山为界，天山以北习惯称为”北疆“，北疆以汉族人居多，天山以南习惯称为”南疆“，南疆以维吾尔族为主。阿勒泰山与天山中间夹着准葛尔盆地，塔里木盆地夹在天山与昆仑山中间。

在新疆人的眼里，北疆和南疆是全然不同的。这不仅仅是民族成分的不同，而引起的习俗不同，如北疆有歌声、骏马，南疆有舞蹈、木卡姆；还有地势地形之异，北疆代表着高山和草原，南疆代表着沙漠和戈壁；北疆意味着草原文化，南疆意味着农业文明。

新疆在大环境下十分和平安定，新疆人民也非谣言所传那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同疆外人一样过着安居乐业，歌舞升平的生活。疆外省会城市所具有的商品，在首府乌鲁木齐同样可以买到。

首府，乌鲁木齐，在蒙古语中，意为”优美的牧场“。乌鲁木齐县位于风景优美、避暑胜地的南山景区，全国貌似有很多南山。

我工作的单位乌鲁木齐市乌鲁木齐县永丰乡，也属于南山，位于亚洲大陆中心，也便有了”亚心“这一旅游景点。

当在距我们不到200公里的吐鲁番人们被酷暑折磨地说话都嫌热时，我们在南山还悠然穿着长袖衬衫仍感觉些许微凉。

在新疆的生活，让我改变了对新疆人长相的认识，不再局限于新疆人就是浓眉大眼、有着异国风韵的维吾尔族人。乌鲁木齐号称”搬来的城市“，汇集着全国各地的异乡人，以甘肃陕西河南山东人居多，在汉族人间也便有了”问祖籍是哪里“的习惯。

七五事件之后，确实令民族关系有所紧张。但是，当那些风言风语经过无数次的加工跨越千山万水到内地人的耳边，新疆已被定义为一个恐怖至极的地方，新疆人也成了野蛮、霸道、凶恶的代名词，例如在公共场所的坐凳上插艾滋病毒血液的针，烤羊肉牛肉串里涂上艾滋病毒血液.......

这样的传言对生活在这片绝对艰苦、环境恶劣的大西北却善良热情的新疆人民是极其的不公正，这不单纯只影响内地人与新疆人们的感情，在某种严格意义上来说，甚至构成了法律上的诽谤罪。

其实，我来新疆之前，听得最多的嘱咐是，注意人身安全。流言听多了，好像也就真成了那么一回事，至少心里会有所顾虑，我也不是大无畏，我也有所担忧。

这样的心结，直到在新疆大学培训时，当我由衷的向同为志愿者的维族大学生们表达我的赞扬之情与不解”你们的舞怎么可以跳的这么美，美的只可用好来称赞，并且人人都会，请问是谁教你们的？“

舞群中，一个维族姑娘自豪的告诉我，这是上天恩赐我们的。

一个有宗教信仰的民族，一个心存敬畏的民族，一个懂得感恩的民族，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一个不将荣誉归功于自己的民族，他们的心眼能坏到哪去？

我想只要本着一颗与人为善的心，新疆之旅便真可大无畏。

在新疆的切身生活，让我难免心生南北方间的比较。

我观北方农村的房子与南方农村的房子有两大不同之处。其一，北方的房子是横向扩展，即向周围扩间；南方的房子是纵向扩展，即向上增层。许多北方农村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一层，南方农村的房子一般是两层以上。以致于北方人觉得南方人住的是别墅，南方人觉得北方人活得像地主。其二，北方农村的房子更注重房内的舒适，即便从外面看是低矮破旧不堪的土坯房，但里面的装修却十分温馨，窗台上还摆着花花草草；而南方农村的房子更注重外在的美观，别看两三层的小洋楼外墙瓷砖锃亮锃亮，但房内就如毛坯房一样。

对于第一个不同之处，我能理解：北方闲置的土地比南方广阔，同时北方地理气候不太适宜建高层。

然而，关于第二个不同之处，我就不太能理解。

都说凡事因人而异，不能一概评论，但是关于南北方地域差异，造就南北方人性格的普遍差异还是存在的，我深有体会：南方人较为含蓄，更专注自己的内心感受；北方人则较为粗犷，更注重自己在集体中的位置。因此南方人善于做生意，北方人热衷做官。如果一个南方有钱人和一个北方有钱人走在街上，是十分容易分辨的。北方有钱人属于财大气粗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煤矿老板“的气息；相比之下，南方有钱人就低调内敛许多。

关于生活饮食，北方的饮食较为豪迈粗糙，人们的主观能动性将面粉的功能几乎发挥到了极致，馕、揪片子、拉条子、臊子面、拉面、凉面、浆水面、面皮、馍馍等等，数不胜数，随便和上一个菜或者剥上几个蒜，蘸上辣子、醋，就是一餐；与之相比，南方的饮食就精致细腻的多，尤其是广东人，我一直认为他们的冒险、创新、敢为人先的精神是与生俱来的，充分体现在人类本能对食物追求的欲望，几乎没有他们不敢吃的，也没有他们想象不到可以不吃的，一个广式早茶，都可以弄出个满汉全席。

自小生活在南方的我，米饭在我生命里的地位无可撼动，已成为我能够生存的必备食物，矫情的我始终适应不了新疆当地的面食生活。用妈的话说，你在新疆只待一年，没必要委屈自己的胃去适应当地的饮食。顺理成章的，我肆无忌惮开起了小灶。因此，也让乡里的同事和领导更加怜爱。

关于饮食，”猪“这一动物在新疆的饮食中是有避讳的。伊斯兰教，是国内维吾尔族、回族、哈萨克族等民族的宗教信仰，而新疆又是维吾尔族聚居区。伊斯兰教徒，也称为穆斯林，穆斯林是忌讳吃猪肉的，在新疆的饮食，也就有了极为特色的汉餐和清真之别，汉餐厅的另一别称是”川菜、湘菜馆“。

没到新疆之前，根据传言误以为穆斯林之所以不吃猪肉，是因为他们将猪视为神物。当了解真相后，才知真相与传言是有着天壤之别，原来他们不吃猪肉，是将猪视为不洁和厌恶之物，话说”猪是畜类中最污浊的，其性贪，其气浊，其心迷，其食秽，其肉无补而多害，乐从卑污，有锯牙，好攫，啮生肉，愈壮愈惰，老者能附邪魁为祟，乃最不司食之物也“。

他们为了避讳”猪“这词，在生活中将”猪肉“称为”大肉“，在新疆，也就有了”大肉“这食物。受穆斯林的影响及对民族习俗的尊重，新疆当地的很多汉族人，也有一辈子没吃过大肉的。诚然，新疆的政府企事业单位的食堂，几乎都是清真食堂。

我们乡因为处于交通干道，所以餐馆饮食业与其他乡比较，则相对繁荣。原本乡上有三家川菜馆，到现在，仅有一家”大肉店“在偏僻的角落里岌岌可危的矗立着。

永丰乡唯一的”大肉店“，餐馆的环境和老板的做菜风格，不得不让穆斯林朋友们愈加坚定自己的信仰，佩服真主安拉的先见之明。可不争气的我仍然是那餐馆的常客且乐不思蜀，对于自己一方面为了保持亲密的民族感情、躲避广大穆斯林朋友的视线，另一方面又忍耐不住人类本能欲望的诱惑。每到月黑风高之夜，偷偷潜入该店的行为，我是满腹内疚的。但对于该店的环境和老板极度信任各种原料的清洁度，我已经到了膜拜自己对环境的忍受力，每次在该餐馆就餐完毕，平时懒的抽筋的我无论在何等艰难的情况下，都会洗头洗澡，并适宜的发挥阿Q精神：只是吃了些细菌而已，拉完肚子就没事，又不是地沟油。

即便大肉店的环境不尽人意，但是这个甘肃籍的大肉店老板一家人心地却是十分的善良，在好几次深度聊天后，我认了大肉店老板娘为”干妈“，她十分乐意收了我这个”干儿子“。有了”干妈“最现实的好处就是，即便猪肉价格再疯涨，我的菜价只减不增。

不管怎样，在新疆是有亲戚了。

原本最担心的是在新疆会遭遇语言不通的障碍，顾虑会有所谓的新疆话。事实上，除了少数民族语言，普通话就是汉族人的新疆话，无论是乌鲁木齐市的市民，还是我们乡的村民，他们的普通话比我们带着一腔南方口音的普通话纯正的多，以至于他们常自乐，出了新疆最亲切的就是听新闻联播主播的声音。

新疆的生活环境，我都很适应且乐在其中，如气候干燥、风沙大、两小时时差等等，唯独面食为主、无大肉的饮食始终无法适应。但却不得不赞除面食之外的其他食物，手抓羊肉、手抓饭、烤肉、椒麻鸡、大盘鸡、小黄鱼等等，尤其羊肉，味道完全不同内地的羊肉，新疆的羊肉无膻味，肉香。乌鲁木齐这座搬来的城，在饮食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我新疆之旅的第一站，戈壁滩上的向日葵地。

我住的宿舍在二楼，是我们乡为之不多的高层，打开窗，窗外的景色便一览无遗。

夏末，窗外远处的戈壁滩上那成片的向日葵分外耀眼。诸多花类，就数最爱向日葵，与它的姿态、花语有关。

闲来无事的第一个周日，阳光正好，天照样蓝的丝毫不含糊，我带上相机，背着跟随了我五年的水杯、注满了水，还另外添加了两瓶矿泉水，塞了几包饼干，去寻找宿舍窗外的向日葵。

如此出行，谨慎的令自己都觉得可怕。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乡政府大院，只身一人深入戈壁滩，也不知远处的向日葵到底有多远，”看是近，走到哭“可以形容登山，同样也可以形容戈壁滩，并且自幼被无数个深陷沙漠没水没食物的故事恐吓着成长，也难免如此未雨绸缪。

绕出农家的小巷，远处的雪山、向日葵、脚下的戈壁滩毫无遮掩的展示在我面前，所见的风景使我眼眶湿润。这是靠近人烟的戈壁，有人为的改善，也多了生机、热闹。羊群在戈壁上撒腿追逐，老马在树荫下舔着小马驹的背，小马驹悠闲的低头吃草，稀疏的小白杨一棵棵屹立在戈壁中，上面停着叽叽喳喳的鸟群。蓝天下，它们才是戈壁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