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教育报
多次惊艳于欧美舞台,国内多场大型晚会的舞蹈总监,中南大学青年舞蹈教师……无数光环笼罩的郭贝贝,这些年却经常出现在长沙特殊教育学校,成了学校不请自来的义工。
5月16日,周六,长沙中雨。
郭贝贝来到长沙特殊教育学校,带着86套练功服、86双舞鞋。买这些东西的钱,是她在朋友圈募集的。品牌、款式、材质,也是她精心挑选的。
“今天穿了双不能踩水的鞋。”郭贝贝嘟囔一句,躲着地面一滩滩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向排练厅。
记者问她,知不知道第二天是全国助残日?
她微笑着说:“我?天天都是助残日。”
“就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郭贝贝与长沙特殊教育学校结缘,已有7年。
2008年汶川地震,在长沙举办的赈灾晚会上,郭贝贝创作排演的群舞《生命》与“翼之梦”艺术团的节目同台演出。“翼之梦”的孩子来自长沙市特校,是从500多名听障、视障、智障孩子中挑选出来的。尽管他们或听不见或看不到,但依然倾情地跳着,认真的神情、整齐的动作,让郭贝贝不停地抹眼泪,“太不容易了。一见到这些孩子,就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后来,郭贝贝从百度地图上找到了学校的所在地——望城坡箭弓山。一有时间,郭贝贝就与中南大学音乐舞蹈系的学生一起,带着亲手折叠的千纸鹤、幸运星和小礼品去看望这些孩子,一起联欢、做游戏。
“翼之梦”的盲童主持人谷雨,来自湖南桑植,天资聪颖,因脑瘤压迫视神经导致双目失明,病情恶化住进医院。郭贝贝带着学生赶到医院探望,并将谷雨的故事连同其父母的账号发到微信朋友圈,号召大家“献爱心”,很快就募集了2万元,解了谷雨治病的燃眉之急。
看着“翼之梦”孩子们身上到处裂口开线的练功服和穿坏的舞鞋,郭贝贝心疼了,她又想到了“万能的朋友圈”,圈里那些国内国外的、常联系或不常联系的朋友们、学生们、“粉丝们”,应者云集。几天内,款项筹齐,郭贝贝连发微信:“够了,够了,别再汇款了。”
去年6月,郭贝贝开个人舞蹈作品专场晚会,她把最好的座位留给了“翼之梦”艺术团,并特地配了手语主持人。
时间一长,郭贝贝觉得越来越离不开这些孩子。去年下半年,她再次找上门:“帮你们排个舞蹈吧。”校方大喜过望。
“义工,分文不取。”郭贝贝事先申明。
“老麻雀”与“小麻雀们”
少儿舞蹈,尤其是特校孩子们的少儿舞蹈,要求欢快、活泼、快节奏。郭贝贝一个朋友的声乐作品《簸箕上的麻雀》很合适。
大年初二,郭贝贝拨通朋友电话,劈头一句:“不是给你拜年,是要你的作品,要快,还没钱……”
几天后,这首曾参加全国青歌赛的女声小合唱,重新配器,重新录音,改成少儿舞蹈音乐,发了过来。构思结构、编排动作、确定舞台队形,郭贝贝驾轻就熟地完成创作。进入正式排练后,她更亲身体会到,这些生活在无声世界的孩子们,是多么不容易。
每周一到周五晚上的6点半到9点半、周末的两个半天,郭贝贝都要来排节目。马上,6月要参加艺术节选拔,郭贝贝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全泡在这里。
在排练现场,郭贝贝一反平时的文静样,就像个“疯婆子”,连喊带叫跺地板,示范要领、纠正动作、调摆队形,不时还要腾出手来,将自己滑落腰间的牛仔裤背带提回去。
孩子们听不见任何声音和节奏,又无法正常言语沟通,郭贝贝只能在手语老师的协助下,用唇语和夸张的肢体动作,来讲解动作要领,进行舞台调度,一个八拍一个八拍地向前推进。“平时一天能完成的排练进度,在这里要一个月甚至两个月。”郭贝贝解释,“要靠千百次地重复动作,激活他们的内心节奏,形成肌肉记忆。”
“比正常的排练难多少?十倍?”“一百倍!”
16个孩子,用肢体活灵活现地演绎着一群小麻雀,排练间隙,大汗淋漓的郭贝贝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口里冒出了长沙话:“我这只‘老麻雀’哟,骨头散噶哒架。”
郭贝贝说起,有天晚上排练时停电,失去听觉的孩子们又突然坠入黑暗,惊恐之中纷纷摸黑向贝贝老师聚拢,依偎在一起……
“那一刻,真觉得自己是只‘老麻雀’。”郭贝贝一脸幸福。
“图啥?就图个自己心安”
“翼之梦”艺术团团长李金妮曾在微信中感叹:“每次演出、比赛,各种赞扬、感动的哽咽以及信誓旦旦的承诺,挥挥手,都随散场的人流而消失,只有郭贝贝老师,真的来了……大家快告诉我,这是不是梦。”
郭贝贝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本科和硕士均主修现代舞编导,曾担任亚洲皮划艇开幕式分场导演、“中国寻根之旅”舞蹈总监、CCTV电视模特大赛湖南赛区总导演等,作品在国内外屡获大奖。
如此光彩照人,却心甘情愿地“隐身”于某个角落,搭人搭钱搭时间,默默地做一名“慈善义工”,图啥?
郭贝贝说:“人嘛,价值观不同,活法也不一样。平时演出、做晚会,出名还有报酬,做艺考生培训,更是日进斗金。但我总觉得,人一辈子,有比名利更有意义的东西。”
在《簸箕上的麻雀》排练期间,父亲因肝癌晚期住院,郭贝贝不得不城西城北两头跑。有一天,她的微信上收到一条视频:16个聋哑孩子,口中叽里呱啦,却用整齐划一的手语表达着:“祝贝贝老师爸爸早日康复。”这段视频,郭贝贝看一次哭一次。
“你自己的孩子呢?”记者问。
“5岁,很乖,小男孩,正在‘俄狄浦斯期’,让他爸爸多带带,挺好。”郭贝贝有些愧疚地说。 (李松 记者 李伦娥)
《中国教育报》2015年5月23日第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