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青年网
学校定了六月底期末考试,以前日子没定下来的时候,我还奢侈地享受着学生娃们课堂上一举手一投足,来来往往,心里知道离别要来,可不往这上面想,心情还是愉悦的。学校定下这个日子,像法官用力敲下了法槌,震醒掩耳盗铃的我,告诉我离开的准点,要走了。
安徽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邢栋与学生合影。邢栋 供图
我回忆起,他们给了我整整一年的温暖的感情。因为从一开始,我教学的方式方法大都效仿意识中高中老师的模样,严肃、较真、不苟言笑、批评为多,发起怒来龇牙咧嘴,一句一句话像炮弹一样“突突”出来,炸得个满堂挂彩。我以为这样可以拉开因为与我年龄相仿而难以冲破师生间必要的距离感,有利于我的课堂管理。可能恰恰因为年龄所差不多,他们仿佛看穿了我的套路,摸清了我的脾性,给课堂应有的“距离感”,给我尊重。这群学生娃的温暖,仅靠我的笔头,不设身处于这样的境遇里是体会不到的。
因为昨天,他们给了我剧烈的沉重的“一击”。
晚自习铃声想起,我走近一旅一班教室,其他班级都亮起了灯,我的班级却黑压压一片,平时走在楼道都能听见的打闹、争论的声音,现在却安静得像宇宙的黑洞,也不见人影。我疑惑地推开门,灯光骤亮,像金子一样泼洒下来,一首张宇的《给你们》前奏同时响起,让我有一种求婚现场的幸福感,此时我才看见学生们像开联欢会一样坐在教室两边,笑得红彤彤的脸和眯成一条缝的眼,还有随音乐荡漾的发尾和指尖,深情地唱起“他将是你的新郎,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他的一切都将和你紧密相关,福和祸都要同当......”
脑袋嗡的一声,好像世界都虚幻了,我又被这真实的感动包围着,被一颗颗爱我的粉色的心包围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端着不是背着也不是,走在前面不是走去后面也不是。他们知道我的婚期将近,但用这样一个惊人的“大场面”为我祝福、送我离开是我始料未及的。拍子打起,嘴角扬起,鼻子酸酸的,眼前迷糊了,我在心里和我的42名学生一起唱着:“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
图为学生为安徽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成员邢栋送出的祝福。邢栋 供图
歌毕。他们拉着我玩游戏,面对面看着我唱情歌。一位平时上课表现很内敛的男孩,站在我面前,像一座驻守世外桃源的山,闪着星星的眸就看着他的为期一年的英语老师,看着十几天后就要启程远行的大姐姐,看着这一年里走过的路、洒过的汗,羞赧又勇敢地一直唱着:“把所有的春天,都揉进了一个清晨,把所有停不下的言语变成秘密,关上了门......千里之外,不离开。”
往事一幕幕,踏着歌声在眼前铺开。这一年批评过你,打过手板,罚过抄写,逼着练字,盯着背书,连你们的课外时间我都要厚着脸皮的在黑板上写下“假期推荐书目”。以你们为圆心,就这么转啊转,像地球围着太阳一样转了一周,你们给予我阳光、雨露、风雨和雷电。我看见你们在这最后相伴的时光里,调皮的变成不调皮,潦草的字迹变工整,上课之前安安静静等着我,下课叽叽喳喳围着我直到下节课老师走进来,我都知道,像妈妈知道孩子因为家贫而变得分外懂事,在家里又乖巧还承担家务,我想,我的离开一定是一条让你心如刀割到导火索吧。
欢送会上,班长组织娃们写下想对我说的话,我也拿出两张纸,落笔,泪崩。两张鲜艳的黄,一如初见时亮眼的你们,然而现在,你们不用带着显眼的标识,不用向我示意,我也能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发现家人一样,发现你们。班级里静得出奇,比校长巡视监考时都要安静,只有笔尖“嗦嗦”的声音,时光就这样安静的流淌,怎么流淌到了你的脸上?是不是有人在啜泣?我吗?我的眼泪也决堤了吗?
就这样吧,趁着我们还能说,趁着你不说我也懂,趁着还能抱在一起,把我们的不舍和珍惜都表达出来吧,把这千里万里翻山越岭的缘分,这十四亿分之一感情都深深刻在七十分之一的生命里。
任谁在这样的情境里,都不能笑着说“再见”。(安徽大学第十八届研究生支教团 邢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