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转业海南悬壶济世

    1976年，黄河铮响应党中央号召，支援边疆海岛建设，从部队转业到海南岛，在隶属国家冶金部的海南钢铁公司职工医院当副院长。从1950年至1976年，整整26年的军旅生涯把黄河铮培养成一个职业军人又转化成一个中医师，此时的黄河铮觉得自己面临的是人生的重大转折，这个转折该如何完成从一个军人到中医师的角色转换？如何用祖国的传统中医学成果来悬壶济世，施救于更多的病人患者？

    卢翠仪跟着丈夫从兴宁部队辗转来到具有热带风情的海南岛，开始了人生奋斗的崭新一页。

    身为职工医院副院长的黄河铮，分工主管医院业务和院务，他有数十年的从军经历，从班长到排长、连长一级级地提上来，至转业时已是营级职务了，处理医院的政务他是轻车熟路成竹在胸的，但他更想在业务上提高自己，成为专业科室的领头羊。他心里清楚，由于受到中医世家的熏陶，也由于自己多年的积累和自学，对中医学的确积累了一套临床经验，有些秘方偏方也确具意想不到的疗效。但中医学是一个博大精深的理论体系，祖国的传统医学与诸多的学科微妙相连，互为因果，要真正成为一个卓有成就的中医师，单凭目前的这点积累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不断学习，不断充电，更需要系统地掌握整套的中医研究理论来开发和剖析新的病例和症状。于是他白天加班加点地工作、诊病、开会，晚上便取来祖辈留下的中医名著勤奋地自学起来，他还向院领导提出给他一个外出学习的机会，院领导很惊讶地说：“河铮，你已是奔五的人了，还要去学校脱产学习？读书是年轻人的事了，你已是个专家了，大家都叫你老师，我不叫你带学徒就行了，还想脱产外出学习？”黄河铮想想也是，自己都快是五十岁的人了，哪个领导会派一个到了天命之年的人去进修学习？“随即就打消了外出深造的念头。

    没有外出深造的机会并不等于黄河铮就放弃了学习，他向浙江中医学院邮寄了相关材料并填写了参加大学本科函授的报名表，函授部对这个高龄的学生给予了特别的关注，也就是说那怕是黄河铮哪门学科成绩稍差也要予以照顾，让他补考和过关。没想到在几年的学科成绩考试中，黄河铮的门门功课都是优秀的，而且在毕业论文中对中医学领域提出的一些学术问题，让学院的教授和专家都感到吃惊，后经调查了解才知道黄河铮不但是有中医基础的，而且是中医世家，又在军营摸索学习实践了近三十年，同行们这才开始对他刮目相看，倍加敬重，诚邀黄河铮到学院进行中医妇科学术交流和演讲。

    黄河铮并没有恃才骄矜，倚老卖老，他谦虚好学，积极钻研，除了读完函授学院发下的所有课本之外，还对课本的例题逐一作答，又对来医院就诊的病例、个例的日记进行了归类和整理，总结出一整套对付各种奇难杂症的药方偏方。其实黄河铮之前自学的中医古籍比医学院发出的教材深奥得多。

    黄河铮的临床实践表明，在他接诊的数百例妇科不育的妇女中，治愈率高达90%以上，这比西药治疗、手术治疗，不但降低了治疗成本，而且治愈率也比之大大提高，有许多育龄夫妇婚后因不育四处奔走寻医问药，耗尽家中财钱，万般无奈之下打听到黄河铮，没想到奇迹发生了，黄河铮因此而得到病者的感谢信、锦旗、牌匾多得没地方放，他的高超技术和高尚的医德，不但为医院创造了良好的经济效益，更为医院树立了一片悬壶济世的锦旗。黄河铮年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和优秀共产党党员。

    从1976年转业到海南，他在那儿工作的18年中，他从未休息过一个星期天。他的老伴说，无论家中多忙，家中是否还有病人，都不能使他放弃利用休息日下乡为少数民族群众免费治病。如今那里的许多农民仍挂记着他，逢年过节寄上一份礼物，家有重病患者，或信函或电话邀他回海南治病，他一年去三四趟，每次十天半月，来去一身浮尘，往返两袖清风。

    黄河铮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在治病救人，病人的身后是一个家庭的寄托，他深感到自己责任重大，他挽救了一个又一个差点儿因不育而破裂的家庭，也在某种意义上维护了社会的稳定。

    第四章定居惠州退而不休

    1993年春，黄河铮年满六十岁了，办了退休的黄河铮面临着两种选择：一、告老还乡，安度晚年；二、找一个能施展自己才华的地方继续为社会做些有益的工作。

    卢翠仪的娘家在惠州市惠城区水口镇，黄河铮曾在惠州居住过，对这里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多年来他和当年医好的村民一直有书信往来，村民们在感谢黄河铮救治之恩的同时，更是盼望他回惠一游。这个地方成为黄河铮人生的重大驿站和值得留恋的地方。他们夫妇在没有明确选择之前决定回惠州走走，一来探望一下亲朋故旧，二来看看惠州的变化。

    九十年代初的惠州，正是一片开发的热土，全国各地的商贸巨贾纷纷到此投资开发，让这个恬静的水城一下子变得喧嚣起来。黄河铮夫妇被眼前到处开发景象的惊呆了。他们顺着当年熟悉的村落和街道极力去寻找记忆中的东西，所有的地方既是那样熟悉，又是如此陌生，唯有东江仍然是如此波浪滚滚，滔滔南流；唯有西湖上的泗洲塔还是那样巍峨挺拔，像一个深谙世事的老者在默默地静观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黄河铮的小舅子（卢翠仪之弟）在水口万卢村当村干部，整个水口被开发商征用之后，当地政府为解决村民的生活出路，在龙津小区划出了几条街区作为村民住宅用地，卢翠仪的弟弟考虑到姐姐和姐夫的晚年生活，特地为他们购来一块40平方米的宅地基，要给他们造房子用。

    此时的黄河铮夫妇并没有多少闲钱，虽然黄河铮一生省吃俭用，不嗜烟酒，但他为人豪爽大方，为官清正廉洁，一惯视钱财为身外之物，除了供几个子女上学的费用之外，毕生的财富就在海南岛的职工医院单位里参与了房改，那套仅76平方米的房改房已耗尽了他们全家的几十年积蓄，如今的黄河铮夫妇除了每月的几百元退休金外，并无长物。小舅子实在不知道姐姐、姐夫的经济状况是如此窘迫，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从军从政几十年的老革命，一个从医院副院长退休的老干部，一个拥有祖传秘方的老中医家底竟会如此清贫，清贫得连几万元都拿不出，连一块占地40平方的两层小楼都盖不起来。

    黄河铮似乎察觉到了小舅子的疑惑不解，卢翠仪向弟弟解释说：“我们工资一直不高，你姐夫看病非但不挣钱，还常常垫钱帮人抓药，他几十年来就是这副德性，在海南岛工作时也参与扶残助残，节假日还去黎苗少数民族地区送医送药，我也不怪他，你的外甥们很争气，他们一个参军提了干，一个在珠海工作也很上进，若是要靠我们出钱出力帮孩子们开后门找工作，怕是早成了无业游民了。”小舅子听了姐姐的一番话，似乎回过神来，他早就听说姐夫一直是位仗义疏财，菩萨心肠的人，父亲在世的时候曾不止一次地夸过姐夫的为人处世，而且姐姐当初的婚姻就是因为黄河铮垫钱抓药而促成的，对于这么一位助人为乐的姐夫，小舅子还能说什么？他只能对黄河铮夫妇说：“姐姐、姐夫，您们海南的房子别卖了，留在那儿，那毕竟是您们工作了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唯一财产，龙津这块地我出钱帮您们建起来好了。

    房子建起来之后，黄河铮既不开诊所，又不应聘当医生，他究竟想干些什么？他与妻子卢翠仪商量，他要做一件比赚钱更有意义的事情，那就是开设义诊为穷困人家提供志愿者服务。多少年来，他一直不能忘记年少时同贫苦乡亲一起生活过的情景，他了解病人比正常人更需要关爱，他在岗的时候见到病人总会多出几分同情和怜悯，经常自己掏腰包帮他们垫钱买药，如今退了休，时间都可以由自己支配了，他决定把更多的心血都倾注在病需要帮助的病人身上，也许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但他始终相信一个人可以影响一群人，他坚信自己并不孤独，老伴卢翠仪就是她最大的支持者。卢翠仪知道丈夫的秉性，她几十年言听计从地支持丈夫的工作和事业，此事一拍即合，黄河铮夫唱妇随地在惠州开始了新一轮的慈善事业。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商人以创造财富为目标，仕人以追求功名为荣誉，农人盼五谷丰登为好年辰，黄河铮就一门心思认准助人为乐的人生价值。

    由于他医术精湛，口碑载道，1993年，一位在珠海开医院的澳门老朋慕名找上门来，想聘请他做公司的保健医生。开出的价格是底薪每天500元，而且看一个病人，就给500元的提成，还有三层洋楼免费居住。这样一估算，黄老每月的收入至少可达9万元，是退休工资的20倍。但黄老谢绝了。他说，成了老板的人，就得把大多时间花在公司上，那样就不能帮助更多穷人看病了。黄老说，“现在看病难，看病贵，穷人要是得了疑难杂症，更是倾家荡产筹医药费。为了更多的需要救治的贫困人群，我宁可自己的生活清苦一点。”他深知，自己8岁时便成了孤儿，幸得伯父收留，才有今天。少年的黄河铮亲眼目睹旧社会患病者的不幸遭遇，以及人情冷暖。所以，为有需要帮助的弱者奉上一份爱心回报社会，成了黄河铮多年的愿望。正因为如此，从他退休的那一天起，他每天利用上午时间为群众义诊，不收取任何报酬。

    此时，有很多人对黄河铮放弃9万元月薪，免费义诊的行为很不理解，觉得他是在故意作秀，沽名钓誉。也有的人对黄河铮又是另一种推测，说黄河铮夫妇有退休金，做过多年的医院副院长，儿子当官，女儿女婿也出息，家里有的是钱，他这样做做好事行行善，无非打发日子而已。其实这两种推测都不对，黄河铮曾说道：“关注弱势，关注贫困，救死扶伤是中国历来的传统美德，病人是弱势中的弱势，患了病，如果此时社会不给予关爱，他的心理就容易扭曲，我为贫困患者出点力，那是一种非常愉快的工作。”有人不解地问：“既然您有此善心，那为何不扩大诊所赚些钱，赚了钱您一样可以为慈善和困难群体捐赠呀！”黄河铮笑了笑说：“你们说得对，捐助是一回事，义诊又是一回事，义诊是一对一的捐助，患者因病而精神压力甚重，我如此做法恰恰是为了弘扬一种传统美德，唤起社会各界对贫困人和残疾人的关注和关心，任何职业或行业，一讲到赚钱两字，一与经济效益搭上钩，往往就会变味。”

    义诊名声传开后，非议也随之而来，甚至有些来找他看病的以为他义诊是假，要高报酬是真。曾经有几个来看病的，治好后患者家人塞给他钱，被拒绝后怀疑黄河铮嫌少。这下惹恼了老人。后来他想了个办法，写了一张告示：“只为登门求助的贫穷百姓义诊，有钱的、当官的，不要到我家来看病……”贴在家门口。申明自己专门为贫苦百姓看病，不图钱财，有钱有势的不要来，拿官架子和钱架子的人他不治，品行不好的他不治。“做好事被误解，最伤心！”黄河铮有严重的胃溃疡，虽然用中药调理好，但后遗症严重，不能喝水，一喝就反胃。有人说他：“你这个医生，让别人多喝水，但自己一口不喝？”他觉得委屈，又懒得每次都解释。

    黄老家墙上挂满了锦旗。其中一幅写着“药到病除心欢喜，锦旗一面表心意”。这是水口镇姚屋村村民陈英梅送给他的。陈英梅是一名普通农妇，2001年，陈英梅得了盆腔炎，肚子不时疼痛，到许多医院看过，也尝试过许多办法，就是没有根治，在床上躺了近3年。2004年底，黄老帮她治病，为她开了中草药调理治疗。经过几个月的调理，陈英梅不但止住了，还能下田干农活了。

    有一天，一对夫妇抱着出生不到3个月的女婴从博罗县仍图镇来到大湖溪黄河铮家求医。黄老检查发现女婴全身发紫，满身斑疹，口腔内亦有红斑，吸奶困难，烦躁不安，属重症。便建议将婴儿速送医院验血作进一步检查。患儿父母身上仅带有100元钱，黄医生怕其到医院后钱不够用，不仅不收诊费，还掏出30元嘱其速去医院，切勿延误诊治。

    当日下午2时50分，患儿来到了惠州市人民医院急诊室，院方认为患儿病情严重，需住院作进一步检查。可是患儿父母因身上无钱，便把患儿抱回了大湖溪亲戚家，但其亲戚又不肯借钱，怕其还不了，而把情况告知黄老请求开药治疗，黄老认为孩子年小，吃不了汤药，因住院治疗，并主动向邻近筹借了1000元交患者父母速送婴儿住院抢救。当晚，患婴住进医院，经2天治疗，患儿全身性出血现象好转、斑疹亦明显消散，但全身苍白，血小板仍然不到5000/mm3，医院医生决定给患者输血，嘱其亲属准备输血费用，并同时通知血库立即配血浆，先输血。晚上7时许，黄老得知患婴需输血而没有输血费，又筹集400元骑上自行车赶去医院为患儿交输血费。患儿经过两次输血，血小板回升9万/mm3，又再次进行了骨髓检查，未见异常，住院8天基本康复。患儿父母既感谢医院的认真诊治，更感谢黄老热情相助。村民们知道情况后，也纷纷称赞，大家一起帮患儿还了借款。

    “黄老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永远也感激不尽！”水口镇龙津社区居民小黄一提起黄老就感激不已。10年前，小黄因生育落下了病症，昂贵的医疗费使她对医院望而却步，病症因长期无法治疗越来越重。2004年7月听说镇上有位老中医免费给村民看病，小黄就上门找到黄老，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小黄身体恢复得很好，还可以下地干农活了。

    亲友们知道他治病不收钱，又拥有副主任医师头衔，许多患者得病后纷纷找他医治。后来他的良好医术传遍乡里，每天上门求医问药者络绎不绝。患者上门求医，他主动接待。但他只开药不供药，不收诊费，不收任何报酬，后来有患者反映他开的药有的在惠州买不到，于是他便托外地亲友采购寄回，然后按成本价卖给患者。而对一些一时拿不出钱的贫困患者，则先挂账。而一些边远地区有病人需要他，他二话不说，蹬上唯一的交通工具--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翻山越岭赶去；遇上因婚后不育导致夫妻感情不和的患者，他更是发挥了妇产科的专长，尽心尽力为病人诊治。

    今年5月，一位被家人认为无药可医的肺空洞患者，带着最后一线希望慕名找到黄河铮。看着患者及家人焦急的眼光，黄河铮想方设法为病人进行免费治疗。在他的努力及患者的配合下，两个月后，患者的病情奇迹般地好起来。“您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真不知该怎样感谢您！”患者的家人激动地说道。黄老说：“吾学医不在求财而在济民，吾施医不在致富而在助众。”他还说，之所以同情贫困者，是因为亲生父母当年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贫穷！每当看到上门求医的贫困患者，总使他想到因无钱治病而早逝的双亲。

    据不完全统计，退休9年来，他共为万余名患者进行了诊治，挽救了100多个因婚后不育可能破裂的家庭。

    做善事有千万种方式，只要有那份善心，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黄河铮的经济并不宽裕，他夫妇前几年的退休金不足够一千元，近年提了工资才才突破一千多元，一千元在惠州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生活也仅仅是够维持日常的开支而已，如果他开门诊，以他的医术和人脉，赚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他没有那样干。当他把助人为乐当成是一种职业，而不是一时兴趣，他的坚持就获得了永不枯竭的精神动力；当他把帮助他人作为一种内在需要，而不是外在强迫时，他的人生价值就得到了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