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师范大学社工专业的学生为一名白血病患儿募款
本报记者 闫冰
目前,我国已有十余家医疗机构相继出现了医务社工,尽管模式和侧重点不尽相同,尝试与困难并存,但毕竟让人们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里嗅到了和煦的人文关怀气息,感受到冰冷的器械和纯白之间有了些许温暖。
相比“白衣天使”,医务社工这个群体着实不那么显眼。但医生通常不大会关注引起病人得病及影响痊愈的社会、心理、经济、环境等诸多因素,而病人的需求与感受也可能在诊断和治疗疾病的过程中被忽略,这些空白地带恰恰正是医务社会工作者的使命所在,他们的角色和地位不被人知晓,却如“隐形天使”弥合着医患、患患之间的鸿沟。
我们是谁
今天下午上完课之后和刘娟一起去了301,不出自己的预想,病房又换了四张新面孔。这种巨大的流动性,让我们这群医疗社工感到很无奈,每次刚刚建立起来关系,孩子就出院了,所以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去自我介绍,说明我们的来意,我们会做些什么,然后和他们沟通……这些在刚开始的几个星期会让我觉得很烦恼,每次都做些重复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呢?
夏春娇2012/9/21
夏春娇和她的另外12名同伴,是首都师范大学社工专业的学生。今年夏天开始,301医院血液科成为他们实习的地方,也是他们以“医务社工”这个职业身份寻求社会认可的起点。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刚开始实习的时候一直在病房门外徘徊,心里打怵,“都不知道怎么走进去,进去以后说什么”。
黄霞作为他们的督导老师,在几个月的时间里,看到了这群医务社工的成长。“他们开始时很迷茫,有的家长会直接跟社工说我们就需要钱,那社工就会有很大的挫败感,如果不能给他们钱我们还能做什么,只是陪他们聊天么。那我会问他们,医生能给他们钱么,但是医生给他们提供专业的服务。”
耐心的陪伴和关系建立让夏春娇收获了第一次成就感和感动,一个内向的回族小患者因为治疗过程中的情绪失控,有一天晚上说什么都不肯吃饭。“后来我去了劝他,虽然他很不情愿,但还是吃了一个小玉米。我已经很开心了。”
就这样,13名医务社工在用点滴的行动开始尝试着“我们能做的十件事”:对白血病患儿和家属做心理疏导;协助医院收集整理白血病患儿详细资料;做好出院前患儿家庭需求调查;做患者家庭满意度调查;提醒白血病儿童出院后的注意事项;帮助暂时休学的白血病患儿补习功课;进行生命教育宣传,提供哀伤治疗;对10到15个儿童家庭进行重点服务;帮助医院开展医疗社会工作方面的工作总结和推广。
这是合作之初,首都师范大学写在与301医院合作备忘录上的十件小事儿。但是时间长了,社工能做的,远不止于此。
我们能做什么
在我出门之后,母亲就尾随我而出,眼眶开始有点湿了,我开始猜出接下来她可能要告诉我的事情。果然,她面临着和李昌龙家庭一样的困境,来自于山西大同的农村家庭,家里都是农民,现在马上要做一个骨髓的移植,估计也要花30万,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钱了。这次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没有慌乱,必须冷静下来,去想怎么解决他的问题,去救助这个有希望的孩子。
夏春娇2012/9/21
李昌龙是病房里曾经的一位小患者,他妈妈得知孩子病情很严重后想过放弃治疗。“开始他说想吃必胜客或者想要玩具枪,我们都会给他买,可是有一天他妈妈就说小昌龙活不过15天了,当时,我们走出病房门的瞬间都哭了。”社工王文萍对《公益时报》记者说。本来那天晚上大家还商量要一起看“中国好声音”,可是回去的一路都没人再说话。
第二天,他们便在学校为李昌龙举行了募捐。当他们把四千多元钱送到孩子妈妈手中时候,也感受到了来自病房中其他家长的变化。“大家看到了之后对我们有了认可,知道我们是在尽心尽力地帮助孩子们做事情,也知道医疗社工是会对他们有帮助的。我们也一下子有了信心。”夏春娇说。
但是现在,医务社工要做的绝不是号召募捐这种“头脑一热”的事儿了,整合引进社会资源,才能帮助更多的人。当有家庭贫困的患儿符合社会救助的条件,他们便会帮助患者家属申请项目救助。“像神华爱心基金、新阳光慈善基金、宋庆龄基金会相关项目等等,我们会告诉家长有哪些救助项目可以申请,如果有必要我们也会在网络上发出捐助信息。”黄霞解释说。
首都师范大学范燕宁教授分享了她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医疗社工的另一重使命对医护人员的人文关怀。有一位白血病的主管医生,从医学的角度看,认为有些高危的病人就没有必要再医治了,也会直言不讳地告诉患者家属。当他见到社工们很耐心地陪伴患儿时,心里产生了很大的矛盾和冲突。“他会问‘我是不是太冷血了’,‘我是不是太没有人情味儿了’,其实是他心里压力太大了。我们后来组织了一次医护人员的减压活动,有护士说好几个月都没这么笑了。”
在当下提倡的医院要以病人为中心、不要单纯以疾病为中心的舆论背景下,我们需要对医疗的人文关怀有比较全面的认识:人文关怀,绝不仅仅是医院、医护人员对待病人的方式,也是患者和社会对于医务工作者的反馈,这种关怀是双方的。
“医务社工在不同的医院里面有不同的价值,引进社会资源、缓解医患矛盾、增进理解,其实归结到工作的首要任务就是缓解压力,包括家长的、孩子的,还有医务人员的。”范燕宁如是说。
什么地方需要我们
当她问到我:“阿姨,你没有发现我变成秃头了吗?”我感觉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我说,“乐乐,这样也很漂亮啊,将来长出来的头发会比你以前的头发更好看,又黑又直!”是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答复这么一个可怜的小女孩。
刘娟2012/11/9
一名腿部骨折患者和一名肿瘤患者相比,谁更需要医务社工的服务?在国内医务社工人员紧缺的情况下,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答案。
“如果有的孩子一睁开眼睛发现周围哪个小伙伴不在了,对他们心里也会产生很大影响的,这就更需要我们去做心理疏导和创伤辅导。你不能自己先害怕了。”黄霞对《公益时报》记者说。
越是容易对患者及家庭产生重大影响的、对其心理造成创伤的重大疾病,就越需要医务社工的干预。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要像医生一样直面随时可能出现的死亡。这是每一位医务社工需要做好的心理准备,“大哭一场”也几乎是每一个医务社工成熟的必经之路。
“她们都很年轻,一开始会太感性了,有的学生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专业社工身份,随着患者的病情心情起伏,这也是人之常情。但是,慢慢地就必须要记得我们的第一身份是专业社工,要带给别人帮助的,仅有同情是不够的,绝不仅仅是陪着患者掉眼泪。”黄霞如是说。
“后来就没有哭过了,我们也做好心理准备了。”王文萍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在职业塑造过程中变得成熟和坚强。
(文中楷体部分摘自首都师范大学医务社工实习日记)